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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仙游戏抽卡:开局抽到浸猪笼 第77节

    李秀丽对朱豪说:“干嘛放他们离开?他们是人,但他们身上几乎浸透了地羊鬼之炁,必定常伴地羊鬼左右。就是掏你孩子五脏的那头。”

    而地羊鬼性嗜利,诞生于“高利贷”的概念,其掏空人五脏的妖术,是印子钱掏空家财的过程,在幽世的映照。

    换句话来说,江氏父子打的就是掏空朱家的主意。

    “这就说明,他们对你家,也不怀好意。”

    少女抚着蒲剑,全然无视世俗身份,寒光照冷面:“捉住他们,顺藤摸瓜,先杀一头地羊鬼。”

    朱员外先时恨怒交加,但随后已经明白过来。却颓然道:“再等等,再等等,容我再考虑考虑……让我再想想……”

    女冠嗤笑他软弱。

    白鹤却按住她的剑:“道友,世俗之内,并非那么简单粗暴。让他自己权衡罢。”

    朱豪坐在孩子的门前台阶上,雪与发灰鬓发染在一起,冻得他从肉身到心中,都牙齿战战。

    他已经想起,绯儿的“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前段时间,丹娘带着他,一起上京拜访外祖忠勇侯江府。

    回来之后,丹娘就常神思恍惚,朱绯表面无恙,则开始渐少食水。等他们夫妇发现不对时,绯儿已经“病”得起不来身,五脏空了大半。

    他恨江家吗?

    他恨,恨得滴血。

    他恨江家背后的安王吗?

    恨,恨得切齿。

    他知道这笔权势“有毒”,但一旦沾染,想要反抗、解脱,往往就由不得自己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高利贷”?

    他借江家起家,借安王做大,这是借来的本金,可滚滚利息,偿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偿尽。

    他们甚至要他独生孩子的命,想要把朱家吞吃殆尽……

    恍惚间,他想起了那些被朱家放了印子钱的百姓。

    他们或家贫无计,或走到绝路,或被引诱,来借他家的印子钱。

    他们也知道这笔钱“有毒”,但往往走投无路。随后,命运就不再由他们自己。

    他也会把他们一点一点,从里到外,由浮财到家庭,到人生,吞吃殆尽。

    平民百姓无法与他对抗。

    他就能与安王对抗吗?

    只有这一刻,朱豪回顾平生,感到了强烈的悔意。

    大雪中,一个声音轻轻叫他:“老爷。”

    一把伞撑在他头顶,江丹娘憔悴不堪,满面病容,脸上浸透了苦意。

    她也知道了真正挖开绯儿内脏的地羊鬼来自哪里。

    江家的人脉,是当年付给丈夫的本金。她的绯儿以及整个朱家,都是赔不完的利息。所以,地羊鬼从江家随之而来。

    朱豪从悔恨痛苦中回过神,握住她的手,忽然说:“丹娘,伤害绯儿的既然是江家带来的地羊鬼,而不是我们家诞生的那头地羊鬼。我们可以仅除了害绯儿的那头,不管我们家的那头。这样,就算炁运反噬影响江家、乃至安王,降怒下来,我们夫妻一力承当。而我们的家业和绯儿都能保住,安王还要利用我们家铺开的人脉网,罪责我们承担,他们会放过绯儿的。到那时,我们家业还在,江家、安王就还需要我家,绯儿可以顶替我们的位置……”

    **

    “干嘛告诉他们,害朱绯的跟祸害安城百姓的,是来源不同的地羊鬼?”李秀丽皱眉:“朱家为了自己家能继续敛财,放任地羊鬼为祸安城。得知除去祸害朱绯的那头,却可以不影响自家,他们怎么还会继续跟我们合作彻底抚平溢出区?”

    之前黄鼠狼、李秀丽说的话,是白鹤示意说给朱员外听的。故意告诉他,两头地羊鬼不是同一来源。

    白鹤却说:“不,如果他们真的想清楚了,朱家会主动继续跟我们合作的。因为朱家事实上已经无路可走。”

    当夜,朱家夫妇打扮正式而整齐,到了客厅,礼见修行者们,齐行大礼。

    “大师,请今夜助我们除去鬼物。”

    白鹤问:“你们想清楚了?”

    夫妻俩点了点头。

    朱豪露出阴狠神态:“两头地羊鬼,我们都要除去!”

    白鹤道:“你们作孽多年,与地羊鬼牵连太深。铲除鬼物,抚平溢出区后,你们炁运连命,极有可能暴毙。”

    江丹娘说:“我和豪哥已经想清楚了。这些年来,我们为自己,为将江家,为安王,做了太多不该做的脏事,纵使我们夫妇舍命抵罪。但要留下这份家业一日,江家,乃至安王,就会源源不断地勒索、操纵绯儿甚至是他的后代,直到吞吃殆尽,永无宁日。”

    “就像,我们在给安城百姓发放印子钱时,不到他家的最后一点价值被榨干,我们也不会勾去他的名字。”

    朱豪说:“道长曾说,青衣可以躲避地羊鬼。青衣者,卑贱者也。真正毫无榨取价值时,地羊鬼才会将你如同敝履一样忽略。”

    “我自知此生造下孽障无数,不敢求安城百姓原谅,更不敢说什么‘赎罪’。朱某一向自私自利,即使是今日考量,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已。”

    “今夜之后,我们所有家财,都将散回民间,所有债务利息,一笔勾销。请各位大师,一路暗中护送绯儿离开安城,我们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剩下的一切,用的都是干净银子,不多,只足他温饱后半生。”

    朱家夫妇再次叩首,便站起来。

    一垒账本、高利贷的出借记录,债票等等,被人抬了上来,悉堆一起。

    空气中,腐败的臭气逐渐浓郁,一个若隐若现的黑影在账册上扭曲着成型……

    朱豪噙着冷笑,吩咐家丁:“去,请江侯爷、江世子。就说我答应了安王的要求,今年愿意再增三成银子。请速速来商议。”

    江家人得知让步,惊喜万分,当即连夜快步而来。

    他们入厅之时,江侯爷嘴里嚷:“三成不够了!你今天得拿出四成来……”

    他们贪婪的嘴脸显露,黑夜中,隐隐有一个黄睛黑面的巨大影子,凡人不得见,却逐渐凝聚。

    话音未落,四道身影齐喝:“孽障,哪里走!”

    蒲剑、佛珠、桃木剑、黄影,四面锁住了地羊鬼的去路。

    账册上成型的稍瘦黑影,一现身,也仿佛极度仇恨般,猛然朝更大的鬼物扑了过去!

    在江侯父子惊恐的神色里,锋利的宝剑擦着他们的耳朵,穿透了鬼物的心脏,将无形的它变得有形,连剑一起钉在了地上。

    佛珠串死死地绞住了它的喉咙,不断缩紧。

    黄鼠狼咬住了它的脚。

    桃木剑劈开了它的肚腹。

    白鹤从巨大的地羊鬼腹中,剖出了一个蜷缩的小小虚影,面貌正是朱绯,其五脏六腑正在虚弱跳动。

    剖出肚腹的一刹那,江侯父子还来不及惊恐现形的鬼物,便觉肚腹剧痛,仿佛被剖开的是自己,他们猛然呕了一大口黑血,耳鼻也都溢出鲜血,瞬间瘫软在地,昏迷过去。

    在李秀丽的视角里,他们身上的炁在飞速流失,降至一个极低的状态。

    而江侯身上还有一条线连向夜空无穷远处,不知通向何方,线那头,也隐隐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哀嚎,似是一个成年男子原本高傲的声音。

    枯松接过那个蜷缩的虚影,用一颗佛珠吸收了它,再伸手一弹:“尘归尘,土归土,去!”

    佛珠裹挟着虚影,急射进朱绯院中,落在了床上年轻人的肚腹中。

    血肉的内脏顶替了虚假的木石。

    本来除了呼吸外,几乎若死的他,忽然咳嗽起来,不断咳嗽,然后竟自己翻了身,睁开眼,扶着床沿,咳得天昏地暗。

    他咳嗽、呕吐出了无数沙土。

    苍白若纸的脸上,渐有血色。

    外间听到动静的丫鬟,掀开帘子一看,欣喜若狂。

    朱家就响起大喊大叫声:“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朱家夫妇露出狂喜之态。

    李秀丽却拔出了蒲剑,剑下,一头地羊鬼化作飞灰,彻底消失。

    她毫不犹豫,一把扎进了正欲逃跑的另一头。

    那头“甲鬼”本能地攻击完同类后,跟同类一样,被钉住了心脏。

    同时,夫妇二人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他们的唇畔溢出血来。

    白鹤叹道:“朱豪,江丹娘,坑害你们的地羊鬼已死。现在,轮到坑害安城百姓的地羊鬼了。就算你们后悔了,我们也不会纵容它继续存世。”

    他虽然正直,却并不是拖泥带水、心慈手软之辈。

    李秀丽更无同情,只一边扎着地羊鬼,一边催促他们:“喂,早说好的,你们要干什么就快点去。我扎着它久了,手累。”

    “对了,别忘了把我的一千两拿出来。”

    虽然这家的钱不干净,但也不能逃她的报酬!最多她事后拿去河里搓搓。

    黄鼠狼想到自己的农妇,忙附和:“还有我的一千两!”

    朱家夫妇知道这是修行者们最后的慈悲,忍着心口的剧痛,礼谢后,向朱绯的院落而去。

    朱绯终于把泥沙吐干净了,茫然地坐起,按了按自己的心脏。他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梦中,他被一只恶鬼抓住,剖开了脏腑……

    心脏、肺……按下去,还是柔软的,胸膛还是热的……

    “绯儿……”他抬起头,房门打开,他的老父母跌跌撞撞闯了进来,短短的一段时日,父亲的头发白了小半,母亲脸上又多了好些皱纹。

    朱绯本是个清俊的年轻人,此时大病初愈,脸瘦的凹陷像骷髅,苍白单薄得像一张纸。

    父母反复端详他,又按了他心脏的位置,感知到了心跳声。

    母亲忽然呜呜地哭了,一把揽住了他。母亲揽着他,父亲揽住了母亲。

    “爹,娘,孩儿无恙……”朱绯正要安慰他们,却见父亲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忽道:“绯儿,跟我们来,离开安城,在省府养病一段时日。然后,就走……不要去你的舅家,不要去京城,绕着所有安王势力走,走得越远越好……”

    “来!”父母扶着他,走到后门,那里已经有一个老仆,两辆马车。马车内铺了厚厚的被褥减震。

    他的父母对他说:“绯儿,不要想念我们。你是个忠厚善良的孩子,以往,你劝我们的是对的。以后,你宁可清白做贫人,不可富贵成恶鬼。不要学你的父母。”

    “做鬼吃人,可鬼亦食鬼。”

    “害人者,终将自害。”

    朱绯迷迷瞪瞪上了马车,忽觉不对劲,挣扎着想要下来,却被老仆摁住。他病后虚弱的力气还不如只猫。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马车辚辚而远,父母的身影,在寒冷的冬夜里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