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托这位同学的福了。

    班里有一半的人,追星的,不追星的,都去找她要签名了。

    而到了放学,她还是一动不动。

    很反常。

    而少年去了一趟天台的花圃,下来的时候发现教室里还有人。

    明明今天不需要值日的。

    幸村站在门外,很清楚地看到,那个看起来就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且似乎有点傲慢的少女偶像正在……拖地。

    她一边拖地,还一边低声地骂着某个带帽子的风纪委员,一点都不通人情。

    戴帽子的风纪委员,不就是真田么。

    画面实在有点滑稽。

    又过了一会,她终于把地拖好。

    幸村靠着墙,听到里面她满足的自夸。

    “哈,这也不是很难嘛,拖地什么的。”

    “我真的是天才。”

    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扫视着教室,就像扫视着自己开辟的疆土。

    等对方跳着小天鹅踢踏舞从教室飞出去了,他才从隔壁的墙里走出来。

    黄昏时刻,少年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墙上,影影绰绰的。

    本来以为她拖的快,会不怎么干净,结果这地居然比前两天的值日生拖的还要好。

    一个平时连课都很少来的人因为被罚拖地,所以捱到放学所有人走光了,才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勤勤恳恳地完成任务。

    竟然意外的很听话么。

    啊,谢谢真田,因为你我今天好像笑了出来。

    他当时是这样想的。

    后来的某一天,很意外地,幸村居然从真田嘴里听到了木下绮罗的名字。

    主要是这两个人看起来完全就不会有交集啊。

    真田提起他祖父偶然说过,这位偶像出于武族世家,她用刀似乎也很厉害。

    能被真田说厉害的,恐怕水平非常高了。

    只是幸村始终很难把自己印象里的木下绮罗和用刀联系在一起。

    看起来并不多么靠谱,也没有多少干劲的一个人。木下绮罗那种懒洋洋的风格,却在剑道这种事情上有所造诣,也许她并不简单。

    不过,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从偶然见到她几次,幸村经常在商场里、街道上看到这位的广告和海报,以前也不是没有,只是他从未注意过。

    但他也并没有多么在意。

    少年始终漫不经心。

    —

    直到那天。

    也是国三十月的某一天,他一个人去医院复查。

    他一直都讨厌这里的气味。

    因为一回到医院,有些回忆就强制地被重新启动。

    所以他提出要去看看天台花圃上的植物,护士笑着随他去了,那些植物,自己也曾经照料过一段时间。

    幸村正蹲着身子看绿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的时候,余光瞥见对面不远处的矮阳台,他有点愣住了。

    他眼力很好,对面是木下绮罗。

    他见过海报上的木下绮罗,也见过偷偷摸摸拖地的木下绮罗,见过她的散漫,别扭,古怪,他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见过她不为人知的许多面,他心里还保留着前几次那些秘密性的记忆。

    现在似乎又多了一面。

    温和爽利的秋日里,那个人穿着病号服,外面罩了一件薄毛衣,背后是输液杆,长长的管子蔓延到对方的手臂上。

    幸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另一件事吸引走了。

    ——她好像是在哭吧。

    少女戳针的手捏着栏杆,另一只手就那样垂在身侧,头发被风吹的有点凌乱,头也微微垂着。

    幸村的眼睛没有好到能看到眼泪的那种程度,但是她的表情很明显,是非常非常难过的样子。

    那张漂亮的,倨傲的脸上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吗。

    等幸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看了好久。

    现在已经是秋天,落叶卷着风送来清凉的气息,他发觉自己的心竟然微微的有点意动。

    面对这种情绪,他难得有些无措,虽然脸上一贯是风轻云淡的表情。

    在那个安静爽阔的,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秋日午后,幸村平静下来以后,少年鬼使神差地发现,自己可能对这个一句话都没说过的人产生了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好感。

    为什么。

    因为对方的眼泪吗。

    从男女方面客观来说,她并不是自己的理想型。

    他冷眼审视过这位,甚至可以说对方身上还有他不喜的品质。

    这是他人生中除了网球以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偏离轨道的感觉。

    但,作为正常青春期的少年,对异性产生了一点好感,其实很正常,这些好感并不能代表什么。

    更何况这个人是幸村。

    他总觉得这些都过于巧合,一桩桩一件件,每次都让他撞见,命运似乎在把木下绮罗缓缓地推向他。

    他有些抵触这种感觉。

    前方好像有一个贴着木下绮罗标签的潘多拉魔盒在向他招手,诱惑着他跳进去,但这一次,少年并没有理会。

    你是在干什么?觉得我会顺着这种轨迹往下走吗?他在心里这样质问着不存在的上帝。

    越是这样,神之子越容易生出抵触之心,莫名其妙滋生出的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少年心思实在不值一提,他当然更相信自己的直觉。